游客在轮台塔里木胡杨林公园游玩。(记者 薛兵 摄)
游客打卡“胡杨王”。(记者 陈彦强 摄)
一列旅游小火车穿行在胡杨林间。(记者 陈彦强 摄)
汽车驶过沙漠公路,扬起一缕轻烟。
路的左侧,就是轮台塔里木胡杨林公园。
轮台,被称作“胡杨的故乡”,它凭什么配得上“故乡”二字?只因这里坐拥世界面积最广、分布最密、长势最好的天然胡杨林——这份天赋异禀的底气,让它生来就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骄傲。
一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仿佛被秋风在一夜间泼满了最浓烈的金黄——那不是颜料能调出的颜色,而是太阳熔成的金汁,恣意地、张扬地,从脚下一直铺到天边。和别处那些零落、拘谨的胡杨不同,这里的胡杨以“军团”之势扑面而来,带着“胡杨故乡”不容置喙的王者气魄。
“怪树林”,是塔里木胡杨林公园给我们的第一重震撼。
这里没有谦卑的凋零,只有赤裸的宣战。如果说别处的枯胡杨是悲壮的挽歌,那这里就是冲锋的号角——一片卸下所有矫饰的生命,以最原始的形态直面苍穹。
游客王牧云瑶静立在一株枯死的胡杨前,久久未动。她伸出手,悬在皲裂的树皮上空,却终究没有触碰。
“不敢碰。”她轻声说,“怕惊醒了它们千年前的梦。”她纤弱的身影,在那巨大而凝固的挣扎姿态前,显得格外渺小,却因这份敬畏,与这片土地的倔强达成了和解。
它们或站,或卧,或斜指向天,每一种姿态,都在挑衅时间的权威。如此密集与多样,是别处难见的景象——有的如虬龙盘踞,有的似战神执戈。斜阳为它们镀上金甲,在皲裂的树皮上投下长影,光影交错间,织出一片雄浑的疆场。
它们也曾是绿意葱茏的生命,在河流改道、水源枯竭之后,选择以这样的姿态“逝去”。但这分明是另一种更执拗的“活着”——连死亡都要如此轰轰烈烈。这,或许正是“世界之最”的底气。
离开怪树林的肃穆,我们走向“苍凉古道”。
一对年轻情侣牵手漫步,女孩忽然停下,从沙地拾起一片完整的金色胡杨叶,轻轻拂去尘埃,“我要把这份坚韧带回去!”她笑声清脆,像在向这片倔强的土地致敬。
“古道”与胡杨,是彼此最后的战友。一个曾承载过旅人的跋涉,一个仍守护着自然的边疆。它们一起在大地上刻下深深的褶皱,每一道,都是与风沙搏斗的勋章。
景随车移,一片浸在水中的幼年胡杨,毫无预兆地闯入眼帘。
先前的苍凉,瞬间被眼前的灵动取代。水,是沙漠的魔法。一湾浅泊,私藏了整个天空。这般水陆交织的极致景观,正是轮台胡杨林区别于其他旱地胡杨的独特魅力——既有大漠的粗砺,又有水乡的温柔。
“妈妈快看!树长到水里去啦!”孩子的欢呼惊起一群水鸟,振翅掠过如镜的水面,划破了倒映的蓝天。
“这画面太美了!”旅拍摄影师刘春飞一边感叹,一边不停按下快门,“美得霸道!”
水面如镜,清晰地倒映着湛蓝的天、洁白的云、金黄的叶。现实与虚幻的边界在此消融。一棵树,在水中长成两棵。一个世界,在水里被完整复刻。
分不清,是胡杨长在岸上,还是长在天上。
这种极致的反差,正是胡杨骄傲的本钱:它既能以枯槁的躯干对抗最严酷的干旱,也能在水的滋养中,绽放最蓬勃的生命。
恰阳河火车站,一座萦绕着旧日气息的小站。
来自河南洛阳的张建成倚在他的房车旁,随着旋律轻敲非洲鼓。哥哥张建国在一旁售卖咖啡,三三两两的游客品着咖啡在此小憩……
跳上那列慢行的小火车,汽笛一声长鸣,旅程换了一种节奏。车轮与铁轨发出规律的“哐当”声,像一首节奏沉稳的民谣。
对座一位白发长者望向窗外,对身旁的老伴儿轻声说:“像不像我们当年进疆时坐的那趟车?”老太太没有回答,只含笑将头轻轻倚在他肩上。金色的树影在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静静流转,如同时光在宣读它的战利品。
火车缓缓穿行于胡杨林深处。窗外交替闪过的金色树影,如同一幅徐徐展开、永无终端的油画长卷,每一笔都画得理直气壮——这绵延不绝的视觉盛宴,正是“分布最密”的直观注脚。
你也可以选择在“塔里木码头”登船,漂游于恰阳河上。
掌舵的小哥从容不迫。小船划开平静的水面,漾起圈圈涟漪。胡杨的倒影,被波纹揉碎、重组,光影摇曳,如诗如幻。一名女孩坐在船中,对着手机笑语:“你看,我是不是被美景吞没了?”
旅程的尾声,落在胡杨王广场。
广场中央那棵被尊为“胡杨王”的巨树,沉默地屹立着。来自江苏无锡的任红明、周月珍夫妇在树下流连。任红明仰望着苍劲的树冠,对妻子感叹:“它什么都不说,却已经‘炫耀’了三千年。”
这棵“胡杨王”已历经三千多个春秋,“见”过太多的往来过客。人间的喧嚣,于它而言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背景音。作为“存活最好”的活化石,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部编年史。
它不言,却已道尽一切。
公园门口,烤肉的烟火、手抓饭的香气,与天南地北的乡音交织,构成鲜活的人间画卷。人们在此大快朵颐,分享方才拍摄的美照,脸上洋溢着满足与喜悦。
“香港来的两位美女跟我合影了,我高兴得很!”60岁的伊力哈木·阿木提一身罗布人的装扮,笑声爽朗。
暮色四合,我们开车驶离这片土地。车窗外,胡杨的金色渐渐隐入苍茫,正如来时那般,只在沙漠公路上留下一缕轻尘。
这片林子终究是不同的。别处的胡杨或许只是在生存,而轮台的胡杨,却是在宣告——它以“世界最大”的规模宣告生命可以何等蓬勃,以“分布最密”的姿态展现意志可以何等坚韧,以“存活最好”的倔强证明时间可以何等无力。
来时只见其色,离时方懂其魂。那金色的波涛不仅铺展在塔里木河畔,更在我们心底刻下深深的烙印:原来生命最极致的状态,从来不必含蓄,无需谦逊。就像那棵伫立了三千年的胡杨王,它静默,却比任何喧嚣都更具力量。
在这片被冠以“世界之最”的土地上,每一棵胡杨都在诉说着同一个真理——真正的强大,从不刻意张扬。
它站立在大地上,本身,就是答案。(记者 陈彦强 薛兵 通讯员 石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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