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掩映下的十八团渠。(记者 陈彦强 摄)
当年新渠开闸放水时的情景。(资料图)
9月11日,库尔勒市恰尔巴格乡下阔什巴格村,40岁的村民艾沙·吾买尔将刚刚采摘的香梨装箱,运至兵地融合大道旁售卖。
“这七亩梨园是全家的重要收入来源,去年光卖香梨就挣了五万元!”艾沙笑着说,“这一切,都离不开十八团渠的水。”
艾沙家的梨园就在兵地融合大道上的十八团渠桥附近。步行几分钟,便能站在桥上,看渠水奔涌、听流水潺潺。从他父辈起,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这条渠,是一位将军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红线而来的“生命之渠”。
作为“人民治水·百年功绩”中的标志性工程,十八团渠是当年驻防新疆的解放军在西部修筑的第一条人工水渠。七十多年过去,它依然如血脉般在这片土地上搏动,吟唱着一首被红色往事滋养的绿色颂歌。
65岁的卡依尔·叶海尔是艾沙的邻居,在十八团渠边长大,他更习惯称它为“将军渠”。
渠水见证了他童年的欢笑、中年的期盼,以及如今安闲的晚年时光。“我喜欢沿着融合大道散步,走到桥上,再慢慢走回来。”卡依尔说。
每次经过十八团渠桥,他总会停下脚步,细看桥栏石板上的浮雕——那里镌刻着建渠的历史画面与文字,如同一部沉默的史诗。
1949年9月25日,新疆和平解放。遵照中央军委指示,1950年初,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军第六师第十八团全员进驻焉耆与库尔勒一带,担负起垦荒造田的历史使命。
刚到达时,他们所能倚仗的水利设施,只有晚清名臣林则徐在一百多年前主持修建的库尔勒上户渠。这条老渠历经沧桑,流水仅能灌溉不到一万亩土地。
1950年3月,王震将军亲赴库尔勒踏勘。他展开地图,在霍拉山与库鲁克塔格山之间的孔雀河峡谷艾乃孜至上户、大墩子一带,挥笔画下一道红线:要在这里凿一条大渠,引水灌溉万顷戈壁。
同年9月15日,第十八团1300多名官兵,肩扛钢枪,手握坎土曼和铁锹,在三十多公里长的戈壁线上,拉开了修渠的序幕。
这是一场人与自然的艰苦较量。没有机械,战士们就靠人拉肩扛;没有住处,就几个人挤在不足十平方米的地窝子里;没有淡水,就用马车去几十里外驮水,一壶水几个人分着喝。
最坚硬的龙口段,土质如铁,一镐下去只留下一道白印。上万立方米的土石,全靠战士一筐一筐抬出戈壁。许多人手上磨满血泡,粗布鞋破得露出脚趾,仍咬紧牙关不肯后退。
战斗英雄宋献银赤膊挖渠,血泡破了又长,夜里悄悄挑破,天亮继续干;一些战士腿肿得走不了路,就跪在地上凿。因工具损耗极大,团里专门组建铁木工厂,日夜锻造坎土曼与十字镐。
苦战八个月,1951年5月15日,大渠终于通水。当孔雀河的清流奔涌而出,方圆几十里的各族群众欢腾庆祝,渠岸成了欢乐的海洋。
放水典礼上,王震将军赤脚踏进渠中,亲手捧起水撒向天空。那一刻,欢声雷动。
“你看,站水里的这个人,就是将军!”卡依尔指着浮雕,语气庄重。
战士们提议将新渠命名为“建新渠”,寓意建设新疆。但王震将军说:“这条渠是你们十八团修的,也是解放军进疆后修的第一条大渠,就叫‘十八团渠’!”
初建时的十八团渠,宽8米、深4米、长35公里,全凭官兵的双手开凿而成。
“想想这条渠是用坎土曼、铁锹一下一下挖出来的,真的太不容易!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站在桥上,卡依尔感慨万千。
当卡依尔在桥头抚今追昔之时,35岁的环卫工人阿依古丽·阿布力提甫正在库尔勒市天山东路与铁门关路交会处的拥军广场清扫落叶。
她已在这里打扫了八年。“常有单位来办活动,也有外地人来看纪念碑。把这里打扫干净,我心里也舒坦。”阿依古丽认真地说。
阿依古丽身后,绿树掩映之中,十八团渠纪念碑巍然矗立。
1991年,为纪念十八团渠通水40周年,兵团农二师(现为第二师)立起这座纪念碑。碑高18米,致敬十八团官兵的英雄壮举。青铜像是一名军垦战士,肩背步枪,右手紧握坎土曼,昂首挺立。碑身两侧镶有浮雕,刻绘了军垦战士开渠引水的宏大场面。
碑身正面的大理石基座上,是王震将军亲笔题词:“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战功和建设社会主义胜利万岁”。背面则记载了建渠的艰辛历程与辉煌功绩。
2019年7月,第二师对纪念碑进行修缮,保留了主体结构,并增设了一组呈现十八团渠时代发展的浮雕墙。
“纪念碑建成后,我每年都要去好几回!”库尔勒市民王成帮说。他是全国模范退役军人、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获得者,还是拥军广场的常客,对修渠往事如数家珍。
“王震将军每次来工地,从不先去团部、营部,总是直接走到战士中间,一起搬冻土块。”
“女战士吴素梅,每天背运石头往返五百多米,一天十七趟,每趟二十五公斤。小战士林品银,一天同样十七趟,往返八百米。”
“大渠沿线土质复杂,有砾石、沙土、冻土层。官兵发明了‘老虎掏心’法,先掏空冻土层下的沙土,再掀掉冻土,没有机械,就靠智慧……”
作为造林英雄,年近90岁的王成帮至今仍在各单位和学校作报告,既讲他三十多年义务植树的故事,也讲十八团渠的红色往事。
“我是个老兵,要传承‘老兵精神’,让这精神一代一代传下去。”王成帮计划将十八团的红色故事一直讲下去。
兵地融合大道上的十八团渠桥建成后,王成帮特地前去参观。桥两侧的浮雕与文字让他印象深刻:“让每一个过桥的人都读懂这段历史。这个设计真好。”
在他心中,十八团渠是红色血脉,是活着的文物,更是一条“幸福渠”“生命渠”。
“没有十八团渠,我家的日子不会这么红火!”十八团渠桥附近的梨园门口,马燕正挂起“库尔勒香梨自产自销批发零售”的牌子。
她家的几十亩梨园硕果满枝,静待采摘。
和卡依尔一样,马燕闲暇时也爱到渠边散步。“听渠水哗哗流过,心里特别踏实。”马燕说,“渠改建了好几次,越建越好,两岸也越来越美。”
随着灌溉面积扩大,十八团渠历经多次升级。1980年至1984年,它首次被改建为混凝土防渗渠,灌溉范围扩展至兵团农二师多个团场及库尔勒市部分乡镇。
经三次扩建,十八团渠主干渠从30余公里延长至68.9公里,年引水量达2.2亿立方米,灌溉面积从最初的3.2万亩扩大到55万亩。如今,这片灌区已成为南疆重要的粮棉瓜果基地。
“渠在变,渠两岸的风景也在变!”年近古稀的王厚荣是土生土长的库尔勒人,每天沿着十八团渠散步已成习惯。
“渠边干净得很,一张废纸片都看不到。”王厚荣在十八团渠边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树,越来越高的楼,越来越多的采摘园和农家乐。
这条渠,始于将军的擘画,成于万千战士的血汗,在巴州大地上不知疲倦地流淌了七十五年。它所流经的地方,昔日盐碱滩已被条田和林带取代,库尔勒香梨挂满枝头,长绒棉如白云铺展,番茄田似红海连绵……
当年地图上的那道红线,如血脉一般不断延伸,将更多的希望,带向更远的远方。(记者 陈彦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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